老张头蹲在河沿上，手里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冒着青烟。眼瞅着隔壁老王又提着空桶往回走，他咧开缺了门牙的嘴乐了："咋样？又当空军司令了吧？"这话可不是头回说，自打二十九年前他在玉米面里掺了半瓶六神花露水，这河里的鱼就跟中了邪似的往他钩上撞。
要说这花露水钓鱼的门道，还得从那年夏天说起。当时老张头蹲在供销社门口乘凉，看见闺女给孙子抹花露水防蚊子，那味儿窜得满街筒子都是。他忽然一拍大腿——鱼不就爱闻香窜味儿吗？回家就把媳妇新买的花露水倒进了拌饵料的盆里，气得老伴举着擀面杖追了他二里地。可当天傍晚他就拎回来三条大鲤鱼，最大的那条得用扁担挑着走，鳞片在夕阳底下金灿灿的晃人眼。
"您这饵料里头怕不是掺了迷魂药？"隔壁钓友伸着脖子往他饵料盆里瞅。老张头神秘兮兮地摸出个褐色玻璃瓶，开封那会儿飘出来的味道，活像谁家打翻了香水铺子混着酒窖。后来大伙才知道，这老狐狸用维生素B2片碾碎了兑花露水，再拿二锅头泡小米，密封七天后的味道，能把上下游的鱼都招来开大会。特别是天冷的时候，那效果简直邪乎——去年腊月河面结着薄冰，他愣是钓上来条七斤八两的野生大鲫鱼。
河边开渔具店的小李不信邪，非说这是歪门邪道。老张头也不争辩，就蹲在他店门口支了个马扎。那天用的饵料透着股薄荷脑的凉气，掺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，钩子刚甩下去水面就翻花。眼瞅着老头连杆上了五条草鱼，小李坐不住了，偷偷摸摸把自家卖不动的红虫饵料全倒进了河里。结果你猜怎么着？那些鱼绕着红虫堆游，偏偏就咬老张头挂着花露水小米的钩。
这法子传到城里还闹过笑话。有个戴金丝眼镜的教授专门来考察，非说花露水里的冰片和麝香成分模拟了鱼类的信息素。老张头蹲在河边嘿嘿直乐："啥树不树的，鱼就跟大姑娘似的，就稀罕这香喷喷的味儿！"说着把饵料盆往教授跟前一推，那味道冲得教授连打三个喷嚏，可水里的鱼却跟喝了酒似的往岸边凑。
最绝的是去年夏天发大水，浑浊的河水卷着树枝子往下游冲。两岸钓鱼的都收了竿，老张头却摸出个陈年玻璃罐，里头泡的小米都泛着琥珀色。钩子甩进翻滚的浊浪里不到十分钟，竿稍猛地往下一沉。他跟着鱼溜了半个钟头，拽上来条二十一斤的黄河大鲤鱼，鱼尾巴拍在岸上跟放鞭炮似的响。后来省里钓鱼协会来拍照，那条鱼的眼珠子还泛着诡异的蓝光，活像抹了风油精。
如今这河两岸的钓鱼人，谁兜里不揣着小瓶花露水？就是苦了镇上的超市——六神花露水经常断货，老板娘见天抱怨："知道的说是来钓鱼，不知道的以为咱这儿闹蚊子精呢！"倒是老张头依然蹲在他的老位置，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间，饵料盆飘出的薄荷香混着酒气，惹得水里的鱼群又开始不安分地翻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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